唐赫沉着脸，一脚踢开旁边的菊花。
“放束花在这，不是咒老子死是什么？”
楚荣伸手拉他，“算了。”
他斜脸瞄她眼，嘴角掷出冷笑，潭底掬有抹冰块，渲染成霜。
“他说等你，开心吗？”
楚荣一怔，视野轻轻睇向他，“真酸。”
唐赫薄薄的唇瓣绷成条直线，精致的五官变得更为生硬。楚荣这会儿心情奇差，没闲功夫同他扯些别的，她只想知道，那场车祸是如何发生的。
当时唐赫开着车，为什么后面的车子，无端端就撞了上来？
至少，她弟弟不能够死得不明不白。
回去路上，楚荣一路沉默，精神很差。
唐家老宅，游乐园地基已经建出个形状，可她这会无心观赏。先前在回来路上，唐赫给陈桂云打过电话，一听说儿子没事，那端放心不少。
车祸视频，唐朝去交警大队拿了副本，通过无线网络，他把这段画面传到唐赫手机上，随即便匆匆赶去医院。
长腿迈上二楼，唐赫用数据线把手机接入电视，楚荣坐在沙发内，正对电视屏，男人打开遥控器，她目光紧紧锁在上头。
画面上，率先出现的是那辆紫色MG，按照交警的说法，这是陈莉花钱找的辆私家车，去往机场方向。不一会儿，唐赫的水蓝色敞篷跑车从它身侧经过。
楚陶像是发现什么，落下后座车窗，对着越离越远的跑车大声喊着。
楚荣尤记得，当时车内放着电台音乐，楚陶的喊声，全被埋没在歌声里……
“姐，姐！”
楚陶伸出上半身，嗓门拉扯开，“姐——”
副座的陈莉听见动静，顺着挡风玻璃望去，一眼认出跑车内两个人，她慌忙回头，“陶陶，你在做什么？”
“妈，我们不可以拿唐家那笔钱。”
陈莉沉下脸，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？”
“拿了钱就是把姐卖了，妈，你别再错下去了。”
“你姐已经是唐家的人了，她是唐二少的情妇，她早就不干净了，懂吗？”
“姐是被逼的！”
“楚陶！”陈莉凝眉，“你跟她是没有血缘的，这世上除了我，没有人会真心对待你！”
“她是我姐，这辈子都是！”
楚陶性格内向，平日里少言寡语，但他骨子里倔得很，只要认定的事，八匹牛都拉不动。
他让司机加速，追上前面的车子，唐赫开车速度并不快，若要追过去不难。
陈莉自然不肯，“陶陶，别胡闹。”
楚陶再次钻出车子，拔高音量，“姐！楚荣！姐——”
陈莉慌了神，上半身向后折去，伸出两手拼命拉他，“陶陶，你是不是疯了！”
“妈，你想过好日子，我以后会努力挣钱，但这种钱，我们真的不能拿！”
“这些都是谁教你的！”
两人在车内相处扯拽，楚陶力气大，一失手便让陈莉不小心撞在司机身上，司机眼跟前的视野被挡住，车子刹那间失去方向感。
然后，就有了连环相撞的一幕。
楚荣坐在屋内，双手捧住脸，恸哭出声，她虽然听不见视频中的对话，可楚陶的举动，很明显是在维护她。
他想让她拿回那笔钱。
楚陶生性纯善，并未遗传到父母的尖酸与势力，这个弟弟，楚荣非常重视。
可如今，他却为自己而死。
唐赫走上前，将她拥紧，“荣荣。”
“我弟弟是被我害死的。”
男人皱眉，“别乱想。”
“如果我听见了他的喊声，就不会出这种事。”
楚荣浑身无力，像颗煮坏的汤圆软在唐赫怀里，接连的打击，让她瘦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，男人见状，心尖竟默默有些疼痛。
现在，不仅仅是她的话，甚至她的情绪都能影响他的心情。
“荣荣，不怪你。”
话虽如此，可楚荣心里难以释怀。
视频播完时，她浑身冰凉，唐赫紧紧搂着她，本想给她些温暖，却反被她的情绪传染。
男人的心，像被谁揪扯一样。
约莫个把星期后，楚陶下葬，陈莉缺席，唐赫忙前忙后，帮着楚荣处理完后事。
从公墓出来，楚荣哭得头昏脑胀，男人扶着她，很快上到车内。
天空的云，阴沉沉的压下来。
她面色惨白，侧脸无力的依靠在车窗上，一路上没说几句话，只管流泪。
这几天，她哭得比十多年加起来都多。
唐赫单手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两只手，非常心疼。
今天是楚陶最后一天，却没有一个亲戚前来送行，楚家父母人缘不好，曾经来往的亲朋好友大多得罪光了，这无疑是种悲哀。
楚荣手掌撑住额头，“这几天……”
她目光投向窗外，“谢谢你。”
唐赫凝她眼，“哪有人谢谢是对着别处说的？”
“反正你知道我谢你就成。”
“谢谁？”
“你。”
男人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，“你谢窗子呢？”
楚荣倔强，没有回头，“谢唐赫。”
她话语铿锵有力，传入男人耳里，染得他嘴角勾勒不极，先前的阴氲一扫而尽。
“算你识相。”
楚荣敛下眼，长睫上悬挂着晶莹，一张楚楚动人的脸，别提有多委屈。她弟弟的事，唐赫尽心尽力，楚荣看在眼里，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，也会动容，更何况，她孤独太久，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呵护的滋味了。
楚荣吸下鼻子，她张开嘴，正要接过他的话，衣兜内猛然响起的手机铃声，打断了思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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